老屋

汉语17-2班 公萍

山岭上的风很凉，从不知名的天际而来，呼啸着穿过荒芜的土地，卷起的黄沙打在了我的脸上。我低下头，拍拍身上的灰土，跟着父亲回到了车上。

许久不回来了，老屋还是那个样子，灰蓝的天空低低地压着树的枝桠，我裹紧外套，农村的冬天总归是来的早些。

老屋的门口依旧是被奶奶细心打扫过的，只是有几缕残破的纸片散落着，院子里堆满了破旧的家具，桌子腿有一个少了半截，用破旧的纸壳包着，胡乱地缠着胶带。苹果散落一地，被泥土包裹着，水盆在滴水，一下一下地渗在地里面。老猫蜷缩在角落里，身上的毛不知为何大面积地脱落了，露出苍白褶皱的皮肤，在灯光下泛着森然的光。

天井里挤满了人，上次见到这么多人，大约是一年前的事情了。

那时老猫还很欢快地在我周围打转，偶尔捡到我给它的“犒赏”——一块肉干或者一尾小鱼。女眷们围坐在桌前，家长里短地说着。正值大暑，乡下树多且高大，夏蝉叫起来便是拼了命的，弟弟总爱拿着弹弓击打树上的蝉，偶尔有一颗石子打到树干上，呼啦啦地震起一群麻雀。我们这时总要迎着烈日大笑，我们这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孩子都是调皮捣蛋的能手，我看着父辈们忙进忙出，不免觉得无聊，便摘了门前的牵牛花南瓜花海棠花编成花环，戴在大伯二伯的脑袋上，总能赚得一句：“皮孩！”

父亲的脊背永远是汗津津的，我的脊背也是汗津津的。父亲是因做饭烧火出力气而汗流浃背，而我却是喜爱在阳光下的小溪里踩水而满头大汗。明亮的阳光和温热的空气总能使我高兴，我喜欢躺在田间地头上，头顶便是蔚蓝而高远的天，偶尔有淡淡的云飘过，耳边是风吹麦浪的窸窣声，像是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。

爷爷也很快活，戴一顶草帽，在屋前慢慢地踱步，偶尔有乡人赶着羊经过，便要问候一两句，爷爷总是很高兴地回应，炫耀儿子们回来祝寿。羊群咩咩地叫着，老猫也懒懒地附和一两声。爷爷这时总爱坐在老屋的门槛上，呼哧呼哧地抽着旱烟，看屋前啄米的鸡，听别人家的老黄牛哞哞地叫着。

对于爷爷的记忆，我大抵是模糊的。

从父亲那里我知道爷爷身体不很好，生病住院也是家常便饭。每每听到，我心里面总归是不好受，想着下一次回家定要好好问候。但每每回家，也只是紧张局促地呆着，不敢问话。艰难生涩地开口，也不知胡说了些什么。

自小没有在老屋长大，感情不免是淡薄了些。

我常常自欺欺人。

再回来，便是白事。

乡下的礼节繁琐，几年前备好的棺材也没有用上，最终还是火化，大伯是乡镇上的官，自然置办地较为体面，我跟着跪了一路，最终只见得一张四四方方的石头。

天已经尽黑了，土狗低低地吠着，乡下的夜晚寂静地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，我盯着呼出的白气一圈圈地散开，女眷们围坐在小小的炉边，家长里短地说着，似乎与一年前别无二致。我搓了搓手，看到了墙角蜷缩着的老猫，它似乎睡了，安静地躺着，瘦弱的身子起伏着。一年前它还与我很亲近，许是天冷的原因，它更喜欢一个人待着。

老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，父辈们的身影印在了窗纸上，我轻易地认出了父亲的，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。

母亲将热水放在了我的手上。